“大理平替”,狙击3万年轻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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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前,安娜刚来景德镇时,就在陶艺培训中学会了陶艺,认识了现在的伴侣,也步入了婚姻。而当安娜成为一个母亲后,考虑到要平衡出照顾孩子和家庭的时间,安娜决定转做一个传统题材的画师,计件收费,可以在家工作,因此她又一次踏上了学陶艺相关技能的路。
而这一次的学习,和五年前很不相同。学习传统题材绘画,仍然保持着师傅带徒弟这种传统的技术传授模式。拜师,以学徒身份学习起码两三年后,才能出师从事这个行业。
两种授课模式的不同背后,其实是景德镇制瓷这门古老产业历经十个世纪的发展,制瓷业从传统手工业走向工业化体系后,又回到家庭作坊式手工业的一个发展剖面。
历史上,早至东汉时期,景德镇就已经开始了烧窑制瓷。到了宋代,南北名窑林立,制瓷业走向黄金时代。景德镇烧制的青白瓷,深得宋真宗喜爱。
宋真宗将年号景德赐为地名,由此昔日昌南镇,成为扬名全球的“瓷都”景德镇。直到19世纪末开始,受到欧洲工业革命的冲击以及在当时不稳定的时局下,景德镇的瓷器才开始走向衰落。
1952年,建国瓷厂正式挂名营业,厂址就在明清时期的御窑厂。十大国营陶瓷厂的建立,通过引进机械化设施,景德镇的陶瓷手工业逐步进入工业化体系。
(景德镇雕塑瓷厂)
然而改革开放后,在经济转型下,国营陶厂开始走向倒闭。下岗的工人重新开始自己开作坊带徒弟,家庭作坊里拜师学艺的,既有外来务工人员也有周边农村的进城务工人员,景德镇的陶瓷生产又重新回到了手工制作的家庭作坊式生产。
想要学习传统题材绘画的安娜,走了拜师学艺的传统路线。而两次学习模式的不同背后,是景德镇陶瓷作为传统手工业品和当代艺术品的一体两面。
刚到景德镇的@十二 ,交到的朋友都是“景漂”,她感觉很难有和本地人接触的机会。而在景德镇生活得更久一些的安娜,生活中也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。
在为数不多的、对当地人的观察中,安娜发现,在更早之前,其实年轻人在景德镇留下来就业的机会很是少的,因为这里更偏向于传统的瓷器行业。很多当地“老作坊”,父亲干了一辈子,小孩不干,就后继无人了。
(雕塑瓷厂内,加班的喷釉师傅 )
而如今,市集已经成为景德镇的一种文化。手作人想要进入市集需要审核,摆摊也成为很多景德镇年轻人谋生的第一步。
在安娜的视角中,年轻人走向景德镇和当地艺术生态与产业链的逐步完善紧密相关。安娜提到的例子是乐天陶市,最初年轻人们在乐天陶市门口免费摆摊,摊位作为最直接面向消费者的渠道,年轻人有了一个可以与市场交流的平台。
在来景德镇之前,@十二 定下了“一个月挑战收支平衡”的计划。这个计划是受了一部纪录片的启发,她想到之前看过一部美国富豪3个月挣100万的纪录片(《富豪谷底求翻身》),因此她对来景德镇生活的定义是:一场漫长的游戏。
她想通过摆摊来进行这个挑战,观察这里的年轻人,甚至想过要为此拍一部纪录片。但她并没有为在景德镇待多久做出具体的计划。
(@十二 制作的手工耳饰 )
然而,对于更多打算长期“漂”在景德镇的年轻人来说,生活没办法被定义为一场游戏。景德镇虽然租房不高,但消费水平直逼省会南昌。
安娜身边很多从一二线来景德镇的朋友,第一次在这里买水果时普遍的反应都是吃惊——因为价格普遍比其他城市高。
想要留下来,就得赚钱。@新新青年 对自己在景德镇的事业发展,评价是“比较顺风顺水”。他出摊的第一个月赚了2000块,最长有一个星期没开张。但第二个月摆摊收入就达到了14000块,第三个月也有12000元左右,后来他就主要靠线上渠道售卖作品了。
而安娜在景德镇生活的五年中,听过很多大家口口相传的某某某作品大卖,某某某工作室年入百万的财富神话。而真实的生活体验,让她把这归结为一种幸存者偏差。
景德镇房租很便宜,生活成本也可以压得很低,但是靠陶艺谋生背后,要付出很高的时间成本。
在安娜的经验里,一件产品要做到成熟,需要不断地实验,再拿到市场上去接受反馈,再根据反馈来修改,最终找到产品的定位。这样的过程快的人可能需要几个月,慢的人可能得要一两年。
(工作室中的日常)
而这样一项“手停口停”的工作,在面对结婚生育等情况时,就更显脆弱。
因此,如果把陶艺作为一门创业项目来看,面对这样一项体感上很累,时间成本很高的项目,很多人难以将其作为长久的谋生之计。
Lilian在学陶艺时有四个同学,一年过去后,目前也只有2个人还在做陶艺。
但对于选择了陶艺的手作人来说,又很难离开景德镇。无论是留下来还是离开了的“景漂”,都会提到整条街平价又丰富的釉料。
(景德镇釉料店的一角)
@十二 现在的室友中,有一位是专职的带货主播,网络直播也正在成为景德镇瓷器销售的重要终端。景德镇扎堆的年轻人,不仅促进了“市集”这种销售渠道的形成,也在不断完善整个产销链。
聚集的手作人,在内部形成了专业化分工,以提高产量。几个手作人成立一个工作室,有人负责拉胚、有人负责绘画。安娜如今的工作室,就保持着这样的分工合作。
同时,景德镇有很多公共窑,其中温度较高的气窑,建造起来风险较高,因此在其他城市很难找到。
已经回到重庆的Lilian,就发现在景德镇买的釉料,却没法在重庆的电窑中烧出理想的颜色。
(景德镇的公共气窑)
Lilian在做“景漂”时就发现,有上海的手作人,在景德镇租临时工作室,做一批作品带回上海卖,卖完再回去。
对于生活在景德镇的安娜来说,她觉得在社交媒体上,景德镇有些过于被美化了,像个滤镜很厚的乌托邦。
在安娜的视角里,“漂”在景德镇的生活很日常。虽然会睡到自然醒,但是在工作室创作到忘记时间,一干十几个小时也是常事;而闲暇的日子里,也是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创作,和其他城市生活不同的是,在这里能够偶尔去山上用泉水煮茶喝。
(安娜朋友的茶室,大家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)
社交媒体上的景德镇,像是一场精准狙击年轻人的梦。不卷,但是又有一项具体的事要做,在这里,人能够看到一种切实的、调转方向重启生活的可能性。
但事实上,像安娜一样留在景德镇的长期“景漂”并不是多数。
Lilian回重庆开了家工作室,也办了自己的器物展。在离开景德镇前,二手家具的老板娘告诉她,很多年轻人来买,第二年又回来卖。
(正在学习喷绘的Lilian)
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,回到做陶瓷这件事上:充满不确定性的陶瓷制作过程,也能让年轻人学会与生活和解。
用Lilian的话来说就是:做陶瓷,可以很平常地面对失败。失败了太多次,生活不如意顺遂,也就接受了。